两个丫鬟在前替沈檀书打了帘子,将其挂在两边细细的鹤衔金钩上。
墙角的鎏金睡鸭香炉里轻柔地吐出如丝如缕的雾气。那香雾的气味清甜芬芳,不带一丝烟火的燥气,而是格外清润甘甜,隐约带着一缕沁人的果香。
云雾缭绕中,沈檀书只见靠窗的位置就地摆了一张琉璃坐塌,榻上铺陈着九曲象簟,一个年轻少妇斜斜地倚着大红团花的引枕上微微阖眼,似是在小憩,旁边一个丫鬟在给她打扇,另有一个小丫鬟坐在月牙凳上替她捶腿。
见来了人,打扇的和捶腿的都慢慢停了动作,郡王妃这才缓缓睁了眼。
这位年轻的郡王妃虽然体态慵懒,但人已经梳妆过了。她身着银红缂丝对襟上衣,袖口微笼,下着一条石榴红的长裙,由于体态修长,即便这样横卧在榻上,也有种难言的娇慵之美。
她人又生得极美,眉目明艳,眼含翦水,肤光胜雪,两颊薄施胭脂,自然地晕开一点嫣红,显得整个人容色甚好,灿若玫瑰。只有一条天水碧的抹额敷在额头上,即使在病中,也难掩她的姿容。
离得近了,才能嗅到这空气中除了焚香外,还多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药香。
沈檀书连忙屈膝行礼:“见过王妃。”
郡王妃抬起一只纤纤玉手,在空中虚扶一下,旁边的丫鬟立即扶住沈檀书。
沈檀书只听王妃曼声道:“不必多礼。”
“给沈姑娘看座。”
两个丫鬟立即替沈檀书搬了座椅来。
待沈檀书坐定,二人这才寒暄起来。
说了一会闲话,沈檀书这才忍不住问道:“王妃这屋内所燃的香不知是哪一种?我闻着这
香气,既非零陵香,也不是哪一味檀香,着实有些奇特。”
郡王妃微微一笑,“素闻沈姑娘博学多识,我今日就先卖个关子,姑娘不妨猜一猜看。”
沈檀书眉头轻蹙:“王妃见笑了。我闻着这香气甘甜清润,其中隐约有一丝果香,似是鹅梨香气。不知这可是前朝哀帝所调的鹅梨帐中香?只是听闻这香方早在当年战乱之时,就已经失传了。”
郡王妃赞许地点点头:“没错,这正是前朝的鹅梨帐中香。不过却并非昔日哀帝的古方。昔日我有两位闺中好友,她们闲暇无事,遍寻古籍,又反复调弄过多次,这才勉强复原出来。姑娘若是喜欢,待会我让她们抄一份方子便是。”
沈檀书摇头:“这怎么能行。”
时下大周女子出嫁,真正有底蕴的人家多半会用各种不外传的秘方作为陪嫁,以作为女子在婆家抬升地位的本钱。像郡王妃这等出身,家里的方子只怕是千金难寻。更何况无功不受禄的道理,沈檀书还是懂得的。
郡王妃不以为意:“不过一个方子罢了,又是我出嫁带来的,有什么行不行的。姑娘不必多虑。”
说着,她道:“你回去让人取鹅梨十枚,旋去梨皮,再挖去果核,使其内空如钟。再取一两沉香末,一两檀香末,再将梨盖放回。而后细细地研磨成汁水,放在银瓶中封好,九蒸九窨,这便是最简单的那种方子。倘若你还喜欢哪一种花,让人再在梨盅里滴少许花露便是。”
她既然都已经这样说了,沈檀书只能谢过:“多谢王妃了。”
郡王妃摇摇头,旁边的侍女扶她端坐起来:“小事而已,倒是我该谢过姑娘才对。”
沈檀书一听即知,王妃说的是救了小县主那回事,连忙推辞道:“王妃您言重了,救人的是府上的丫鬟和兄长身边的随从,我总不能平白昧了他们的功劳。”
郡王妃不以为然:“既然是姑娘府上的人,自然也就代表了姑娘的意思。若不是姑娘御下有方,只怕他们也不能反应得这么快。”
沈檀书不知道该如何作答,只能红着脸闷头认下了这份功劳。她知道,郡王妃特意又找她来一趟,定然是有事情和她说,便安然地坐在那里等着她先开口。
果然,郡王妃又缓缓道:“说起这事来,本该我亲自去府上登门道谢,但是你也看到了,我这头疼的毛病一发作起来,实在离不开,只能劳烦姑娘亲自来府上一趟。”
“有件事,我心里总是过意不去,姑娘若是不嫌我烦的话,我便直说了。”
“您但说无妨。”
“贵府上那位救了小女的姑娘,先前我远远地去看了她一眼,那眉眼竟与我一位故人有六七分相似……”
说到这里,郡王妃不禁动容。
“她的眉眼五官与我那位故人无一不像,但不过也只有这六七分相似罢了……那人常年病着,哪里有府上那位姑娘那样好的头发和容色……”
说到这里,她微微闭了眼,仿佛往日的情形又一幕幕在眼前重现。
她还未嫁人前的闺名仪彤,谢仪彤。
她曾是威远伯府唯一的嫡女,父兄宠爱,性情骄纵,京城的闺秀暗地里讥讽她霸道跋扈,又整日拿着马鞭,没有个正经姑娘家该有的样子。她也不屑和她们往来,所交好的不过温七和小十九两人。
第二十五章鹅梨香(2/4)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。